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魔女,体型跟之前相比起码大了两倍。她身形缥缈,如雾如影。她的下半身拖着长长的衣物碎布,就像幽灵一样。
魔女的攻击目标是立于房间正中央的铃音,她以极快的速度从镜子中穿出,用那弯钩般的锋利指甲对准了铃音的颈部。
铃音此时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她屈指一压,随后那把水蓝色的刀如一阵迅风掠向空中,以令人惊异的精准度架开了魔女的攻击。魔女的速度很快,但铃音比她更快!像夏焰这种没有什么作战经验,说白了只是打过几场群架的高中生,遇到魔女这么突然的攻击,连跑都来不及。但是铃音却以超越常理的速度给以反应,并且还不止于此。铃音在接招后,顺势将刀向魔女的腰部劈去,在一瞬之间完成了接招和反击的动作。这一刀来势凶猛,眼看就要把魔女在半空中一刀两断。
但是,魔女现在就像一个形态虚无的幻影,她如同游走在水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身形,竟然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铃音这疾速的一击。铃音还想追击,但魔女已然化成一阵黑风,再度窜回了镜子的世界中。
铃音没有丝毫松懈,她摆出能立刻反击的姿势,随时准备迎接魔女的下一波攻击。
魔女的影子又开始在周围的镜面之下游走,来回间带起的风浪让飘忽不定的烛火再次摇曳起来。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后,又是一声满含怨愤的尖叫响起,魔女再次袭来,但这次的目标,换成了夏焰。
看到魔女向自己扑来,夏焰的第一反应就是下蹲。他早就想过,墙上安装的镜子都处在高位,魔女又是飘在空中,那么如果魔女要展开攻击,必将从高处袭来。既然如此,那么降低自己所处的高度,应该就是最安全的回避方法。
这一次,夏焰赌对了,魔女的攻击落空,而与此同时,铃音如鬼魅般出现在魔女的后方,眼神中闪过一抹令人胆寒的杀意。
一道蕴含着冰雪之力的蔚蓝色斩击重重得落在魔女的背部,高亢的悲鸣声响起,显然魔女这下子可算是受到了重创。
魔女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伤口处腾起硝烟般的黑雾。她强忍痛楚,奋力闪避,总算是熬过了铃音接下来的几道追击。接着,她绕过夏焰和铃音,身影一窜,竟然又是躲到了镜子之中。
“可恶,这样的话就没完没了了。”见魔女始终躲躲藏藏,不正面应战,铃音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夏焰不知道铃音为何而焦躁,所以只是不发一言地看着她。见到夏焰这样,铃音解释道:
“剑灵是灵体,受过的伤不消片刻就能痊愈,如果她像这样受了伤就躲到镜子里,那这场战斗就会演变成无休止的消耗战。剑灵不会感到疲惫,但我们却早晚会因为体力透支而落败。”
夏焰这时才明白,那些镜子可说是魔女最好的避风港。
“既然如此,我们把这些镜子都砸了不就行了!”
听到夏焰这么说,铃音双眉一扬,刚想阻止,但夏焰已经拿起石头对着一面镜子冲了过去。
“不可以!”
背后传来铃音的喊声,但夏焰已经举着石头向镜子敲去。
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镜面如水一样荡起了波纹,夏焰已经来不及收手,整个手臂连同挥动石头的重量一起沉入了镜面中,眼看整个人也要跟着进去。
于是夏焰赶紧刹车,他想起之前沉入镜子里的经历,不禁不寒而栗,忙着把手抽出来。但是,镜面突然变得如深渊般一片漆黑,不祥的预感让夏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一朵黑色的巨花在夏焰的面前绽开,镜子里突然伸出了无数瘆人的黑手。眼前的镜子俨然化为一个深渊巨口,那些黑色的枯手就如同牙齿,要将夏焰一口吞噬进去。
感到绝望的夏焰根本连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枯手向自己包围而来。就在这时,一道薄如蝉翼的冰墙从天而降,就像断头台上的巨大刀片将枯手尽皆切断。那面冰墙落地后炸开一股寒流,夏焰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庞然大物以及那些被斩落随后化为升腾黑雾的手臂。光滑如镜的冰面上,此时正映出夏焰那张被吓得有些滑稽的脸。
后领突然一阵受力,夏焰猛地被向后拉扯,一屁股摔到地上。他呆呆地往身旁看去,只见铃音白花花的大长腿就在咫尺之间。
“刚才那个……是你弄出来的?”夏焰指着那面仍在散发出逼人寒气的冰墙问道。
铃音就像懒得回答一样不予理睬,但答案显而易见。这个房间只有夏焰和铃音在,不是铃音弄出来的,难道是鬼弄出来的?铃音的那把刀看起来像是通体用冰魄打造出来的寒器,似乎能释放出很多跟冰寒之力有关的招数。
“这里的镜子跟上面的不一样,它们连接着另一个空间,是打不破的。”
耳边传来铃音冷冷的声音,夏焰抬头看去,只见铃音没有在看他,而始终盯着墙面上那些镜子,似乎在防备着魔女下一次的攻击。
夏焰这个时候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沮丧感。他堂堂七尺男儿,现在居然得靠一个少女来保护,这个事实不免让夏焰的自尊心蒙羞。虽然这里是异世界,虽然铃音本身就是心剑士能力大过夏焰不知多少倍,但夏焰还是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羞耻。
他尝试过很多次想要幻化出刚才使用过的那把光之剑,但无论怎么努力,那把剑就是不出来。铃音说过,夏焰已经凝结了剑心,幻化武器类似于本能,但夏焰就是做不到。他想过无数种可能,要么就是铃音太天才,她自己幻化武器容易,但不代表其他心剑士都像她一样;要么是那把古剑的年代太久,作为心剑难以像别的剑一样发挥功能;或者就是夏焰作为心剑士的能力不足,他好歹也是穿越过来的人,可能本身就不具备成为这个世界心剑士的体质。
不管遭遇怎样的情况,夏焰都不希望自己是那个拖后腿的无作为之人。平常他遇到问题,会立马思考出解决问题的方案。但现如今这个局面,除了交给铃音以外,他怎么也想不出其他的应对方法。夏焰记得在进入这个城堡之前,自己还做出一副要保护铃音的样子,如今看看自己这副狼狈模样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抬头看着铃音,对方明明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女,却显得这么成熟与可靠。她握着刀,就像女武神降临,身姿优雅,不失方寸。她的上衣缓缓飘动,隐约露出被她别在腰间的另一把刀……
夏焰一咬牙,整个人从地上弹起,一把将铃音腰上的武器抢了过来,说道:
“你不是有一把心剑了么,那这把刀,就交给我用吧!”
没想到,铃音大惊失色,她立刻喊道:
“等一下,那把刀是……”
就在这一刻,夏焰已经拔刀出鞘。缠在刀柄和刀鞘间的那些符纸被夏焰拔刀的力道扯碎,刀身出鞘的那一刻,一道红色妖光如火焰般闪耀,就像冥冥中有位鬼神睁开了眼睛。
长刀脱离了刀鞘,就如同挣脱牢笼的恶魔,通体泛着血红色的妖光。夏焰握着这把刀,感觉自己的手抖个不停,随后他发现并不是自己的身体在颤抖,而是这把刀在抖动。它似乎抑制不住摆脱束缚的兴奋,一边震颤,一边发出不祥的刀鸣声。
夏焰惊讶地看着手中的武器,感觉它似乎就像有生命的物体,此刻正发出渴望鲜血的欢呼声。
突然间,整个房间的镜子都抖动了起来,似乎连镜子里的魔女都在疯狂地恐惧着那把刀带给它的灵压。
铃音的表情在一瞬间从惊讶变为冷漠,下一刻,她伸出手去。
她绝不可以让夏焰使用那把刀,无论如何,也必须阻止夏焰。
但铃音的手还未触及到刀身,房间里霎时妖光大作,妖刀竟自己挣脱夏焰的手悬于半空,散发出狂躁的妖气和血色的红芒。
夏焰整个人也被吓呆了,他能感觉得到这把刀是多么危险的物体。难怪刀柄上缠着那么多符纸,此刻想来,那些应该就像是封印恶灵的咒符。有人不想让这把刀现于世间,所以才对刀施加了封印。夏焰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打破了封印,但为时已晚。邪刀已经现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它了。
就在这时,夏焰内心中一股暖流流过,紊乱的心神在刹那间得到了平复。他还在意外之中,却突然发现一道金色的光芒从自己的心口处穿出,直射在那把妖刀之上。
刀身立刻一阵乱颤,像是在胡乱挣扎,它疯狂地抖动,像是怪物发出了悲鸣。刺眼的红光充斥了夏焰他们所处的整个地下空间,似乎就连大地都不安地躁动起来。
金色的光芒有如神光,在神的威严下,一切妖物都将息宁。转眼间,妖刀停止了颤动,就像一只被驯服的猛兽,乖乖地趴伏在神的御座之前。接着,金光消失了,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妖刀居然开始慢慢地解体、融化,并化为点点赤色的光芒流入夏焰的体内。
“怎么可能?!这是……”铃音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焰也彷徨不安,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赤芒涌入自己的身体里。突然间,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长发女人,她身着殷红色的华美和服,手捧一个古老铜镜。无数画面闪烁,就像千年的记忆流转,那些画面翻转得太快,夏焰朦胧间只能依稀辨识到头戴高帽的白袍男人们,身着红色和服的女人,白狐,插满朱红鸟居的神社这些影像。等他想要看得更仔细些时,画面中断,那些赤色的光芒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房间里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就连魔女此刻也消失了踪影,就像被吓到的猫咪,躲到了某个角落。
铃音缓缓走向夏焰,双眼之中的神色显得异常复杂。
“夏焰,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铃音这么一问,夏焰内心一惊,他担心是不是铃音已经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是异界穿越过来的人,如果这个身份暴露,他在这个世界可能会遇到一些不可预知的麻烦,所以在此之前夏焰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个秘密。
“你指什么?”夏焰装作冷静,只是如此问道。
铃音在一段沉默之后,没有回答夏焰的问题,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现在,试着像我之前教你的那样幻化出武器来试试看,但不是之前那把黄金剑,而是刚才你拔出来的那把。”
夏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脑海中想象着之前那把刀的样子,然后朝着空气中伸出右手,并张开了五指。随着脑中的印象渐渐变得具体,夏焰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手上有个东西正在现形。
他睁开眼睛,立即惊讶地合不拢嘴。
一把雪白的长刀于夏焰的手中幻化成形。长约70公分的刀身带着名刀的质感,刃面上却不时折射出充满肃杀之气的赤色妖光。这把刀的造型,与夏焰印象中的日本武士刀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
夏焰静心观察后发现,有一瓣若有似无的微型勾玉一直围绕着刀柄转个不停。因为这块勾玉通体透明,如无形之物,再加上它体型细小,不认真看还挺难发现。
“我幻化出刀来了,我真的是心剑士?!”夏焰此刻难掩内心激动。
“是的,你是心剑士,也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能拥有两把心剑的心剑士。”尽管铃音语气平稳,但夏焰听得出来,自己的情况似乎并不寻常。
“什么意思?”夏焰问道。
突然,周围的镜子突然又开始抖动起来,不过这次却不像是因为恐惧。藏匿于镜中的魔女似乎醒了过来,为刚才自己的失态而恼羞成怒。
“现在没时间解释,夏焰,既然你也是心剑士,我们就一起作战吧。”铃音立刻摆出备战的姿态说道。
“好啊,正合我意!”夏焰一甩长刀,刀鸣不已。之前那副沮丧的样子已经烟消云散,此刻的夏焰又恢复成他平日里自信的样子。
“你有什么作战计划么?”夏焰问道。
周围的镜子抖个不停,连同大地都在震颤,这回魔女可能是真的发火了,随时都可能进攻过来。
“我封住它的行动,你去解决。”铃音的回答简单而明了。
“哈哈,我就喜欢这么简单粗暴的作战方案。”夏焰笑道。
高亢的尖叫声响起,一团影子如黑雾般从一面镜子中穿出,直奔夏焰他们而去。
“神速!”
在魔女穿出的一瞬间,铃音就像开启了什么开关。接着,她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施展了下一个招式。
“散华!”
无数刀光在一瞬间斩向魔女,难以想象这数十道斩击居然能在夏焰体感时间的一秒钟左右全部施放出来。在夏焰肉眼的观测下,铃音只不过挥了一次刀,但是,却有数十次斩击被施放了出来。也就是说,在那一瞬间,铃音实际上挥了数十次刀,但所有攻击一气呵成,宛如一刀的重影。
数十道斩击划出漂亮的湛蓝色轨迹,在空中炸裂。极寒的冰冻之力附着在魔女身上,转瞬间把魔女冻结在空中。
“该我上了!”
夏焰大吼一声,身体已然跃至半空。他手中的妖刀不知何时缠上一层赤色的妖火,带着炽热的温度斩向已冻成冰霜的魔女。
魔女张开嘴巴想要尖叫,但此时这个张嘴的动作就像慢动作一般。被铃音的斩击冻住的她,所有行动都受到了限制。
一道火红色的光弧斩落,魔女身上的冰霜裂开,连同她的身体也被斩成两半。伤口处升起大量黑雾,魔女高声悲鸣,做着最后的挣扎。不久后,她的挣扎越来越趋于平静,最后就像一块碎布掉在了地上。
房间里所有的镜子都在此刻爆裂成碎片,宛如支撑它们的生命也已消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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